数学院“人和事”系列——盯着问题紧追不放

luyuanhong

数学院“人和事”系列——盯着问题紧追不放

原创 数学院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 2022-01-20 14:11



    梆、梆、梆……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陈贵强，他知道，是自己的导师来了。不久前他与导师研讨问题的过程中，逮到了一个好问题，有了思路。导师盯着这个问题不放，这些天每天一大早就到单位的宿舍，问他有什么新进展，然后边散步边讨论，早饭后继续讨论。

　　这种交流与碰撞经常持续到晚饭后才结束，促使陈贵强当晚窝在宿舍里沿着白天的思路熬夜验算，不然第二天早上没法交差。如此别开生面的师生讨论不折不扣地坚持了好几个月，直到问题最终得到解决。多年后，已是世界知名数学家的陈贵强很感慨，导师做学问极其专注，一旦有突破就紧追不放。这种一鼓作气、锲而不舍的钻研态度让他获益终生。陈贵强的导师叫丁夏畦。

　　1928 年 5 月 25 日，丁夏畦出生于湖南省益阳县（今桃江县）。早在中学时期，丁夏畦就对数学有着特殊的兴趣。1946 年，他从湖南明德中学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国立武汉大学数学系。刚入武大的一段时间，丁夏畦热衷于参加社团活动，对学习有点放松，结果数学分析考试成绩不理想。当时已是武大著名教授的李国平先生专门找丁夏畦提醒谈话，悟性极高的丁夏畦立马重视，成绩很快上来了。1951 年，丁夏畦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他刚进数学所时不知道华罗庚有逮着年轻人就问数学问题的习惯，把人都问怕了。每次华罗庚拄着拐杖上楼，大家听到拐杖声都匆匆躲回自己办公室，一时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毫不知情的丁夏畦愣愣地照常出入，于是乎“光明正大”地被华老逮个正着，幸好丁夏畦反应机敏，回答正确。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几十年后都记忆犹新。

　　“文革”初期，丁夏畦到湖北省潜江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繁重的劳动之后，大家坐在树荫下聊天，丁夏畦则远离人群，有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封面写有“工作日志”的小本，有时掏出一张演算纸，一个人坐在地上，本子放在蜷曲的腿上，开始写写画画。有时随便找根树枝，蹲在沙地上便开始推导数学公式。有人好奇凑过来，丁夏畦赶紧解释：“在练字”。利用春节回京探亲的机会，丁夏畦前往图书馆，把学术期刊上的最新论文手抄下来，带回干校。论文全篇英文，那时公然阅读会被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他就晚上缩在被窝里，偷偷用手电筒照明研读。1972 年，丁夏畦从干校调回数学所工作，他运用所抄写那篇论文中提出的一个方法——格列姆格式，解决了在非线性双曲型方程研究中长期遗留下来的“激波追赶”问题。论文刚一发表，即引起国内外同行的重视。

　　丁夏畦自己对学问痴迷，也严格要求学生认真做学问。他常给学生布置阅读书目，让学生阅读后在讨论班上讲演。在讨论班上，他常常会打断学生的讲演进行质疑和询问。回答不上来的学生只能尴尬地站在讲台上，屏住呼吸应付老师的不高兴。黄飞敏第一次在讨论班上讲文章，丁夏畦问得很仔细，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味道，黄飞敏因为准备匆忙还差点挂了黑板。丁夏畦就是以这种方式敦促学生一丝不苟、严谨治学。顾永耕曾与丁夏畦在讨论班上讨论一个学术问题未果，各自回家。晚上 10 点多，顾永耕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丁夏畦骑了半个多小时自行车前来，询问顾永耕思考的结果。进门看到顾永耕正和家人看电视，丁夏畦一下子火了。他把顾永耕拉到另一个房间，一边抽烟一边“训斥”，不停抖落的烟灰将塑料桌布烫出一个大洞。

　　丁夏畦推崇屈原式的质疑和探索。屈原写下《天问》探索宇宙、质疑传说，丁夏畦认为科学也应该有这种怀疑和探索精神，不要迷信权威，要敢于创新。英国著名的哈代不等式流传上百年，被学界广泛应用。丁夏畦验证完哈代不等式，结果发现这个不等式却是错误的。他经常教导学生不要迷恋权威，做什么都要求证、要问其所以然。在丁夏畦的指导下，顾永耕证明了前苏联著名数学家拉德捷斯卡娅经典著作中的一个数学不等式是错误的。

　　丁夏畦常跟学生说做学问要做大问题。1993 年至 1995 年间，丁夏畦招的学生比较多，他抓住流体力学的数学理论问题，鼓励学生集中研究，如不可压欧拉方程、不可压 Navier-Stokes 方程(NS 方程那时还没有被列入千禧年问题)、可压缩欧拉方程，这些问题不仅是有名的数学难题，而且遇到的困难在分析里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丁夏畦也坚持以身作则，晚年用 Hermite 无穷展开研究广义函数，利用这些新思路研究各种经典公式并尝试将其应用到数论领域；他还专心于研究黎曼猜想，一有新发现新想法就讲给学生们听。

　　去世那年，87 岁高龄的丁夏畦仍在研究路上耕耘不辍，每周坚持 3 次去办公室工作。在去世前一天他还来过办公室，屋中的写字板上至今还留着他未完成的演算公式。

来源：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